新圈地運動-中興新村的桎梏

2012年9月12日 星期三

文◎洪紹恩(政治系99級)


不一樣的城市想像中興新村

     1955年,在那個風雨飄搖下的台灣,為了減少行政機關群聚於台北的風險,毅然地將省政府一口氣遷移至半個台灣遠的南投市營盤口。至此,中興新村開始了一場氣宇非凡的旅程......
     
    中興新村擁有完善的基礎建設與高度自給自足的能力,除了感謝當初的設計者之外,也拜當時的時空背景所賜,當省政府移入後,隨之而來的便是眾多的員工和眷屬的留置問題與缺乏生活機能建設。政府規劃了一連串的造鎮計畫,當時主要設計者之一的劉永楙曾經到英國的花園新城去考察,加上團隊裡引進一些當時先進的社區住宅概念,中興新村的市鎮規劃設計,參考了霍華德的花園城市理論,及培雷的鄰里單元和雷特朋的超大街廓,展現了在台灣其他地區少有的人性尺度。成就了中興新村以歐美新市鎮為藍圖的開發模式,達到工作與住宅結合、富含生活機能的理想社區型態。
   
  1957年後,中興新村逐漸完工,省政府各部門陸續遷入,生活機能也越顯完備,例如圖書館、郵局、醫院,甚至到高爾夫球場皆俱。惜於1999年實施精省後省政府的縮編,再加上稍後的九二一大地震,使得中興新村快速沒落。至民國98年,居住人數由原本的2442戶減為1383戶,眾多宿舍群與機關建築荒廢,成為社區的治安死角,中興新村榮景不再,卻也開啟了新世紀的轉型契機。民進黨執政時期,中興新村發展文化產業,開辦中興藝術村,邀請藝術家進駐;卻在兩年後馬英九的愛台12項建設中,提出了高等研究園區如此荒腔走板的發展方向。接下來,讓我們除去政治的有色眼鏡,傾聽一個南投學子的控訴,眼見兒時以來對於中興新村的美好想像,在國民黨手中被摧殘殆盡,我們必須要有什麼樣的視野、什麼樣的譴責。

開發的矛盾與衝突

        2008年,馬英九喊出愛台12項建設作為他的競選政見,其中包括了中興新村的高等研究園區計畫。相較於發展文化創意產業,高等研究園區對於中興的歷史人文資產造成偌大衝擊,因為中興歷經了台灣憲政發展的過程,不論是人、物、建築,都能夠說上一段故事;除此之外有國史館台灣文獻館群(文獻大樓、文物大樓、史蹟大樓)所組成的文化園區,儲藏大量歷史文物,儼然是台灣過去歷史的縮影。

        中部高等研究園區計畫將全區261.5公頃分別規劃為南區的研發單位、北區的行政辦公室,中區則建置可容納11000人的宿舍生活區,總開發經費達到200億元。200911月,高等研究園區籌備處正式啟用;對於政府有效率且急促的開發時程,讓我們對於中興新村的文化資產保存更感到惴惴不安。中科管理局於民國100年正式接手中興新村,對於已經負債50億的中科,能否有效的經營園區自然是一個問號。

        然而,有問題的不僅如此,國內眾多的工業區閒置,為何選擇中興新村?加上,不像清大與竹科具有產學合作的地利之便,南投的地理位置條件根本不適合開發高科技產業,所宣稱的能夠增加13000個就業機會,當然也必須要從外引入;內興里的土地徵收異常順利,甚至里長公開在環評會議上說:「地主們有強烈的表示歡迎被徵收的意願」,我立即發笑,在我粗淺關心公共議題的這些經驗告訴我「其中必有詐」。檢閱了許多文獻,加上公視的專題,發現在內興里24公頃將被徵收的私有地,在1964年以來被劃為機關用地,買賣困難、無法向銀行借貸、不能蓋房子,僅能栽種簡單的作物,政府至今尚未興建任何行政建物,卻在48年來長期占有民地, 終於等到今天的開發案,農民只好希冀政府徵收,這究竟是強迫還是自願、是土匪還是政府。

向「錢」看齊後的文化價值計算

        你們總是說,中興新村沒有發展,我們要開創它的價值,再現風華。於是殖民似的把工業拉進來,完全抹煞一個地區的文化價值,因為在你們眼裡,有開發才有生產,有生產才有價值。當一個執政者以這般的心態來思考一塊土地、一個地方,那是非常危險的,當一個國家失去文化內涵、人民沒有靈魂,我不敢想像那是個怎麼樣失序的世代,資本主義不包括文化資本,這就是盲點。

  在高等研究園區的環評中,上述的思考邏輯表露無遺,幾次環評下來,委員們本以地質條件不佳、對於無毒的說法無法提出科學數據、未提出安置居民方案等傾向駁回,然而在南投縣長與中科管理局長的「殷切期盼」下,改為補件再審。20106月環評大會宣佈高等研究園區一案有條件通過。

        問題除了在於官僚的心態,整個環評的制度也大有問題,環境影響評估的項目除了針對單獨的古蹟建築之外,並沒有列入其他具有歷史、文化價值的部分,雖然各界人士發起全區聚落保存的想法,經過幾次聚落審查會議,縣政府仍然僅裁定將全區劃為文化景觀。雖然中科在整個計畫中也提到要保存40%的面積,但是敷衍的現勘與劃址,令我們不禁懷疑,中興新村的歷史意義在世人面前究竟有多低廉,南投人的共同記憶,是否在今天就要劃下休止符,從我們的下一代開始,中興新村是一片遙遠而無法想像的夢土。

中興,中心

        「要愛一塊土地,必須先認識她,讓她的故事與景象感動我。」這是陳樂人,曾經入圍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的導演。由於中興新村的第二代居民無法繼續享有國家宿舍的居住權,在父親的晚年決定在離開中興新村前,對這片故鄉抓住一點記憶。不僅僅是他,中興新村對於多數的南投人來說,比起省政府的歷史價值,更多的是對於自身的意義。

        令我印象非常深刻,還記得我初上高一,老師請我們一一分享成長的故事,一張張青澀的臉孔面面相覷,但是令我非常意外的是,在每個人的生命歷程中,竟然都有那麼一段被爸媽陪著,在中興新村的兒童公園裡奔跑的記憶鏡頭。儘管現在公園裡的迷宮高牆已然在我腰際之下,就算繞進中興新村不是到我家的最近距離,我總是選擇路過這裡,看看這些老朋友是否依然安好,小孩是否仍在公園裡奔跑,啊,也許這一切都要改變,為了趕上時代的腳步,這一些記憶必須由我們分別收藏,千萬別遺落了,現在開始只能在我們腦海裡一片一角的拼湊起來,就像拼圖一樣。這一次,請原諒他們的無知,他們並不了解你的價值,我知道,你想說的,是這個時代時不我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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